假正经

【all叶】一世风流 07

#古风ABO，ooc到亲爹不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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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府。

王杰希抬头，挑眉看了眼来人，道：“何事？”

来人大马金刀地坐在他的案几边，捻起一块桂花糕就嚼，仪态委实不雅地道：“咱们皇帝又闹幺蛾子了。”

“哦？”

“非要封个皇后，旨意都下了。”方士谦咀嚼着，道，“封就封吧，他在喻家当家仆长大的，对你们这些家族的世家小姐敬谢不敏，可你猜猜他封了什么人？”

等了一会儿，方士谦没等到王杰希的回应，终于忍不住了：“封了个坤泽！古往今来就没皇帝封坤泽为后的！而且居然还是个已经大了肚子的坤泽！

“这算怎么回事？未成婚就有两个月的身孕，成何体统？！

“不是我说，就这种不庄重的，也就皇上那个榆木脑袋敢放心，要我，我都怀疑这怀的是哪家的种呢，他居然还直接封了个太子——还在肚子里呢，是男是女是不是坤泽谁都不知道，真要生出个女娃来我看他怎么圆场？”

王杰希终于舍得说话了：“是陛下能干得出的事。”

“用脚趾头想想宗亲们都要疯了，要不是这么大雨估计马上就在皇宫外跪着了——还害得本王冒雨溜出府来。

“本王才不愿掺和他那破事，这人蠢点不可怕，可怕的是想一出是一出，压根不讲道理！我跟皇帝实在道不同不相为谋，宗亲们休想把本王押去劝人。”

 

王杰希点点头。

早就料到了方锐很难娶他王家女为后，王杰希倒也没那么可惜。

事实上，王家当年争着想把方士谦推上位失败后，王杰希就已经在家族公务中崭露头角了。

这么多年来，王家基本上按着他的方针在发展，那就是不急于在最高权力位置处下功夫，而是先强化己身，有地占地，选丁养军，时候到了，自然水到渠成，时候未到，皇族、其他各家族也休想拿王家开刀。

所以王杰希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口，磨墨，问：“哪家坤泽？”

这或许对朝局有些影响。

“嘿，就是不知是哪家的，还是个寒门，叫什么……叶，叶修……”

松烟墨条“嘭”地掉了，几滴墨汁溅上了王杰希的袖口。

见这位好公子难得失了仪态，方士谦虽不知原因，但不妨碍先乐呵起来。

 

“多久？”王杰希问。

“什么？”

“怀孕多久？可准确？”

“哦，两个多月啊。应该准的，张太医去判的，那后生不错——比我就差一点点。”

 

王杰希左手虚虚握拳，轻扣案几，几声后，房门应声而开。

采薇进来了：“小郎君。”

“叶小郎怀孕了。”王杰希说，“你可有什么话对我说？”

采薇大惊，随即跪下了，道：“小郎君，婢子，婢子……”

越听采薇说话，方士谦的眼睛越瞪越大。

 

 

 

喻府。

对弈的父子二人听完了手下的报告，具是沉默了。

手下思考再三，才犹犹豫豫地道，“皇上说……皇上说，如果还有人想提出别的后位人选，可以，皇位也换人吧，谁想换后，先来换帝……”

“哈。”喻老丞相忍不住笑了，“他可终于用这招来撒泼了。”

他挥挥手，让手下退开。

见喻文州目送着手下离开，老丞相上上下下地盯着喻文州瞧，忽然笑了。

喻文州愣了愣，道：“父亲……”

“文州啊。”老丞相道，“你年纪也不小了，可还未娶亲……”

喻文州赶忙道：“儿子还想……”

喻老丞相不等他话说完，直接抬手止住了，道：“你觉得皇帝这样，该怎么办？”

“并不影响大计。”喻文州说，“皇帝不过是一时兴起，他的性子就爱与人扭着来，日子久了，他对这位皇后的兴趣也就削减，倒是自然会纳个新后，倒可再使力。”

喻老丞相重重地摇头，斥道：“下下策。”

喻文州叹了口气，兰凤并不想进宫，他是知道的，但他如今只好说：“不如把兰凤送进宫内，暂时为妃，也在后宫打下基础，路遥知马力，后事如何尚未可知。”

“呵，下中策。”

“确实，”喻文州硬着头皮，道，“不如选一美貌女子，一俊秀坤泽，扣其家人以胁之，暗中谋划，与皇帝偶遇……”

喻老丞相定定地看着喻文州，道：“说来说去都是下策，这么多年你就是没长进。”

喻文州只好低头说：“请父亲指教。”

“刚刚问你还未娶亲——你觉得，皇后如何？”

惊雷在窗外炸响，喻文州惊住了：“父亲……”

“皇上还是太年轻。”喻丞相说，“明天之后，朝臣们会先后上书废后，皇后位置坐不稳名自然忧虑忡忡，大约一旬后，深思不熟的皇后无能诞育皇子，恭肃太子会化作血水坠地，那时候的皇后是最脆弱的……皇帝心思粗放，也不懂得疼人，更没能力去保护人，这个时候……”

饶是喻文州的承受能力，都不由得失神片刻。

“文州一表人才，你若有心，皇后会喜欢的。”喻丞相说。

幸好皇后是坤泽，要是个女子，也不合适入后帷。

 

“皇后没成婚便与皇上淫奔，绝不是个识大体的，想来诱惑一番也不是太难，若你趁着我给你营造的机会，抓住了皇后的心，他就会为你所用了。

“我们要的是一个听话的皇帝，既然方锐这么不听话，也行，那就换一个吧。”

喻文州艰难开口：“可是方锐……是我弟弟……”

“我知道你与方锐感情深厚，”喻老丞相说，“不然你如何入宫？若不是那臭小子防我防得紧，我倒宁愿自己来，给你添个弟弟。”

 

兄弟同槽，父子同麀……这种事，他怎么想得出来？

喻文州只能点头：“儿子知道了。”

“今晚就入宫，跟皇后说话，”喻老丞相道，“不要落于窠臼——皇后被封虽然大喜，但毕竟来了个新环境，毕竟是个寒门子，哪里有不怕的？要小意温情些。”

“是。”喻文州说。

 

总算出了门，喻文州才吐了口浊气。

艰难地从恶仆欺凌中活了下来，艰难地打败了嫡子……快了，就快了，他就快扳倒这座最后的大山了。

可现在，他还得先进宫啊……

 

 

 

皇宫内，帝后谈心。

叶修向来好性，却也已经被方锐的插科打诨弄得没脾气了，这个皇帝未必心坏，但绝不是个好相与的，讲不通道理。

“皇上，你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吗？”

“无关紧要。”

“……那皇上就让他当太子？”

“朕是天子，朕乐意。”

叶修无语。

“我……不适合当皇后。”叶修说，“我都不是完璧之身了，我还怀了别人的孩子，我当什么皇后？”

苍天可鉴，说“完璧之身”这几个字的时候，叶修有多恶心。

“没事，反正朕也不举，你自己就能自己怀上多好！”方锐说，“朕总得要太子。”

 

多么混账的一句话！

但叶修却更专注于“我不举”这几个字。

“真的？”叶修惊讶。

“真的，皇后，你看看朕的眼睛。”

 

……

所以历史上的皇后到底是不是被这个混账X死的？

也对，也许方家人就有不举的基因，不然为什么这一代代的子嗣越来越少？

 

叶修狐疑了一会儿，还是回归了正题：“你可以过继，但孩子我不会要。”

“啊？为什么？给你当皇帝也不要？”方锐惊讶。

“当皇帝未必是什么快乐事。”叶修说。

 

方锐沉默了。

确实，当皇帝是世上第一不快事。

方锐原只拿他这位新后当个喜欢的棋子的。只是如今这一句句聊下来，皇后着实太投他的胃口，方锐就难免自责起来。他本就不是个心狠的性子，现在倒懊恼自己是不是拆散了人家情深意切的小两口。

方锐说：“你……这是谁的孩子？”

他估摸着是当时在雅集上见到的那个寒门子的。

哪晓得叶修居然一样苦恼：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方锐一愣，瞬间放下心来，“啧”了声：“你还蛮……裙下之臣蛮多的。”

叶修没有说话。

“那你……为什么不要这孩子啊？”方锐又问。

 

为什么？因为叶修又不是传统女子，有个孩子就被绑住了一辈子。这个孩子又不知是王杰希的，还是周泽楷的，万一长得不像点，一辈子也不知道。

“孩子的父亲都不知道是谁，生了也没父亲照看，就算找到父亲，父亲也有异母所出的诸多兄弟姊妹，这父母亲情就缺了一半了。若要生，还得生在皇宫之中，如今天下这大势，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长大。这样的孩子，要他做什么，生下来受苦吗？”叶修说。

他是现代人，自然懂得优生优育的道理，怎么想都不该让这个孩子出世。

 

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？方锐只觉得皇后的话说得他满身熨帖。

他是真的怪他娘，为什么要将他生下来受这一生的苦。

而且……方锐想，这皇后还真敢说，居然一点都不怕他。

可这不怕也不是像其他大族子弟瞧不起他的那般。叶修待他，就好像他不是什么九五之尊，也不是什么身份低劣的贱种，只是，他的朋友。

朋友。

方锐本想说“你居然小看朕的本事？朕的孩儿有何人敢伤”，却还是忍住了。

说实话，他确实不知道，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孩子，仅凭先皇留下来的那一点心腹，他保不保得住。

“皇后，”方锐唤他。

他心下默默做了决定，真要到了最后关头，朕至少也会保住你的。

“你不想生就不生，但皇家这一辈的子嗣太过顽劣，即便你决心不生，也得装个数月，回头朕去抱个小子来。”

 

这真的是历史书上丧心病狂的混账皇帝吗？真的很像又真的很不像啊。

叶修忍不住问：“陛下的皇位，不想传给亲生的儿子么？”

方锐摇头，眼神里倒有几分愤世嫉俗：“皇位本来就该谁有才谁坐，皇后回头瞧瞧，历朝历代，可不就是皇帝轮流做吗？

“朕就跟你说一件事，朕的身体事关重大，你嘴要严。不过正因如此，朕也不会娶别人，尤其不会娶高门女子伤你体面。”

 

方锐受从小长大的环境影响，对此极是敏感，但叶修心宽，哪里会在意这？

我很体面的真的——叶修忍不住说：“或许皇上治一治，也能好的。”

其实你有别的皇后的，有别的妃子的，还有早夭的孩子的，在历史上，这些你都有的。

 

方锐却长叹一口气，道：“孤并不想要那许多妻妾。”

叶修一愣。

“不烦吗？不会有很多矛盾吗？子嗣内斗不难过吗？”方锐理所当然地道，“总之，若皇后心软了，想把他生下来，他也只会有自己的同胞弟妹。”

方锐顿了顿，又说：“孤能力有限，但在我能护得住的范围内，孤像你保证，绝不会有任何人给他受委屈。你自己的孩子，自己做主，自己想清楚。”

 

叶修久久没能回神。

真奇怪，方锐这个封建统治者，居然是最有现代思想的人，甚至比部分现代男人还要开明——在一群封建老夫子中，居然显得尤为亲切了。

 

其实方锐应该不坏的，对不对？

可是他明年就要死了……

 

叶修忽然拿不定主意了。

 

这时，宫殿忽然颤了一下。叶修人没站稳，幸好给方锐托了一把。

方锐怒道：“这是在做什么？”

他还以为是外面的宫人闹出了什么动作。

 

叶修却忽然想到了什么，脸色惨白如纸，抓着方锐的手都在打颤：“皇上……今日是何日？”

方锐答了。

 

叶修闭上了眼。

真的不一样，纸上谈兵与身临其境。

在史书上，这不过是一场巨大的经济损失，给方锐岌岌可危的统治重重一击，叶修也一向这样看待的，就算写论文分析过此事对后事的影响，也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，他甚至都忙忘了这一茬。

可如今，身在其中，他却仿若看到了千里之内哀鸿遍野，民不聊生。

 

地动。

 

人们总归是会死的，因为他们是历史里的人。

可因为他们必然会死，就能什么都不做了吗？ 

叶修想，他是真的，做不到了。